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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巫桐没有说话,她的思绪忽的飘到很远。
  刚搬来时,她就发现自己跟隔壁挨得不远,正好是可以从阳台望见邻居家客厅的距离。
  巫桐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观察别人家生活的行为叫做偷窥。
  她本来也没有这种低劣的癖好,都是因为中秋那几天顾景琰家来了不少人,实在是过于吵闹,视线才会一直往对面屋子瞟。
  那天她看见顾景琰在厨房转悠了好几圈,也不知道晚上做了什么菜,带着烟火气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烦躁得想关上所有的窗户。
  喧嚣持续到将近十二点,才从大门出去了十多个人。
  中秋节的满月清冷安详,夜晚的宁静沁人心脾。开门声,谈话声就算是关上窗,钻进被子捂住耳朵都能传入耳膜。
  不只是中秋节,他们家好像时常会来不少人。顾景琰的妈妈好像随时都在家里,家里时时刻刻都是开着灯的。
  某天,巫桐出门后又鬼使神差地折回去开灯,再离开。
  待到天黑回家,她站在楼下向上望,本应漆黑一片的客厅正透着光亮。
  人在光下,四下皆明。
  只是推开门后,屋内依旧很静。
  巫桐第二天去网上买回来一个AI智能机器人,设置了“欢迎回家”的语音,只要她一进门就会发出声响。
  虽然是个机械的女声,但也算是有点声音了。她还时不时给机器人更换语音或者来首喜庆的音乐。
  乐此不疲。
  很奇怪,人如果从未意识到与他人的不同也就永远不会觉得自己一直秉持的理念有什么不对,可一旦发觉到就好像处处都是问题了。
  春去秋来,岁聿云暮,新年将至。
  巫桐第一次买彩灯,买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挂满整个阳台和楼下的小院子,恨不得给每个角落都挂一串。
  黄昏时,她就把彩灯都开上了,隔着好远都能看见闪着五颜六色彩光的那栋房子。
  特别有成就感。
  父母说过几天才能回家看她,那也没有关系,她好像知道怎么一个人开开心心过年了。
  年夜饭是提前找人准备好的。煮饭阿姨花了一下午时间准备了一大桌,问她一个人吃不吃得完。
  巫桐想到每次过节时顾景琰家就会来很多人,从容道:“晚上爸爸妈妈和亲戚们都会来吃饭的。”
  她其实想表达这是为了招待客人的,但自动地把父母也归到和客人一起了。
  阿姨听着别扭,她的手艺很好,给很多家人做过年夜饭。今天刚走进别墅群时,还在想今天要大展身手,给主人家留个好印象,也算是给今后多拉点隐形客户。
  可没想到这家居然只有一个小女孩在。整个下午,她都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到处挂彩灯,貌似很开心。
  母性的本能让女人一眼就看出端倪,但巫桐倔强逞强的表情又让她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最后汇聚成一句略带疑惑和尴尬的话。
  “哦哦,我就说嘛,大过年的……”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也没拆穿,只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八点钟准时打开电视看春晚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了。
  这是巫桐最喜欢的环节,她把菜从餐桌端到茶几上,边看电视边吃。
  阿姨的手艺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好。
  尽管节目并不是太有意思,但她看得很认真。手机上弹出一条条消息,大家都在集中吐槽春晚的小品。
  朋友让她开着弹幕看春晚,跟着一起哈哈哈哈,她便照做了,笑得很大声。
  快到十二点,跨年钟声也要响起了,电视里一众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巫桐握着手机,无声地跟着一起念。
  “三、二、一!”
  没等到爆竹响起的第一声,她就迫不及待跑到阳台上,抬头望。
  “嘭嘭嘭——”
  夜空中升起无数烟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火光在夜幕上跳跃,这是熄灭前最华丽的燃烧。
  绚丽壮观。
  比她今天下午挂的彩灯还好看一百倍。
  巫桐神情肃穆庄重,把手举起来,举过头顶,握拳,然后张开五指。
  她为自己放了一个烟花。
  独属于她一人的烟花。
  许下新年愿望的同时,她轻声道:“新年快乐。”
  当晚,巫桐梦见她正坐在餐桌前,身边坐的是顾景琰和他爸妈,还有一些自己认识的人。
  背景是在她家,他们要一起吃年夜饭了。
  就在巫桐张嘴要咬鱼肉时,她醒了。醒得很不是时候,差点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糖醋鱼了。
  睡醒后的屋子里除了她空无一人,周围静得可怕。
  她没有因为现实与梦境的落差崩溃大哭。
  假面被撕破了口子,强颜欢笑的皮肉也跟着一起碎裂脱落,露出皮下以孤独绝望为名的血管脉络。
  巫桐意识到了,无论她怎么去模仿伪装,空荡荡的屋子就是只有她一人。她可以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假象,但骗到的也就只有自己。
  贪恋幻想带来的多巴胺只会让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所以卖火柴的小女孩才会在寒冬的街头,点燃一根根火柴。
  她对顾景琰的认识止于表面,她透过那扇窗在阴暗又疯狂羡慕他拥有的一切。
  愚蠢的模仿行为确实是带来了短暂的幸福感,但她也不想要梦醒后的怅然若失。
  心中再重复了一次许下的新年愿望,巫桐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
  茶几上全是残羹冷炙。
  她走到门口拔掉AI机器人的电源,关机。
  之后再也不需要它说话了。